一朵花椰菜🥦

一个破写文的

 

【ツキウタ/新葵】降水確率45%

-失踪人口……唉,说什么来着呢

@大雪過後天晴💕 姑娘的点文,想着找个好日子【?】发出来,结果居然写了两个月拖到现在,真对不起……

-我流少女漫,有年龄差设定,年上,非常蠢非常白非常没有营养,ooc预警

-最近有点瓶颈,不好看预警,一万字完结

-喜欢的话请给我小红心和小蓝手吧~新葵日快乐~





-降水確率45%

 

 

 

 

01.

 

世间的一切韵律皆有其色彩。

 

有如钢琴黑白键的起承转合是水色、春日里高歌的小黄莺是翠色、圣诞节时一树铃铛奏响是金色、雪花在人们肩头融化的声音是银色。

 

听和看本是两种息息相关又并不重合的感觉,却偶尔会因为一些发生在神经末梢上的奇迹被书写在同一段文字里。在心理学上这种情形往往被称作联觉,但卯月新似乎更乐意用自己的方式和语言诠释这种奇妙感。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联觉比常人更为敏感是在刚升入中学的时候,他在音乐课上从容地拿出了美术课本,并成功以此创造出伴随了自己整整六年的笑柄——在那之前,他真都以为所有人在听到某种声音的同时都能将它们转换成相应的颜色。

 

好在拥有这种平凡又奇妙的能力并不是什么会影响正常生活的坏事,倒不如说正与此相反,他对于音乐的兴趣愈发浓厚,考入了这座城市里最为出名的音乐学院并在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作曲家。

 

带着色彩创作乐曲的感觉十分有趣,一张张五线谱在他的眼中同时也是一幅幅五彩斑斓的画作。这种独特的联觉还渐渐渗透进了日常生活,他脑海中的那些色彩因子开始对一切声音乃至与声音有关联的事情产生反应。

 

就比如说现在,卯月新站在中央空调缓慢工作的市立图书馆里,桌上乱糟糟挤满了被揉成纸团的乐谱,却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自己临近退休的手机。

 

他只觉得脑内轰然奏响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与此同时眼前一黑。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运气不好的时候真的喝凉水都塞牙,音乐学院毕业了两年的作曲家无疑是遇见了自己人生的瓶颈期——相当不稳定的工作并不足以应付每月房租、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像样的作曲工作对方却提出了他完全摸不到头脑的要求、兢兢业业了五年多的手机在半个月的掉电和黑屏中还没熬到退休,就在急需保持联络的紧急时刻自己主动消失了。

 

卯月新失魂落魄地把自己砸回椅子上,椅子脚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吱啊一声,在安静的书本堆里显得格外刺耳。所幸工作日泡在图书馆里的人的并不多,不然他又要因为太过吵闹和自我中心而被联名信投诉了。

 

他看着桌上最后一张干净的五线谱揉了揉头发,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一个位置更偏的公寓缩减支出,却忽而有一只指节分明细长的手闯进了视野,轻轻地在木桌上敲了敲:

 

“那个……冒昧打扰了,请问这是您的手机吗?”

 

那说话的声音轻巧却又不失稳重、温柔礼貌却又刻意放得低沉,宛若一潭清澈平静的泉水,卯月新只觉得眼前尚未散去的黑暗中有一圈圈水色的涟漪正在漾开,而曾经在他的视野里滞留过的一切颜色都显得相形见绌。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循着声音抬起头,正对上那人同样泉水般瞳孔:“……什么?”

 

“真是的……离开座位的时候要注意保管自己的贵重物品哦,最近馆里发生了好几起失窃案,我看您在CD区试听了很久也没注意到手机的事,就自作主张替您保管了。”他掩嘴小声说道,细长的眉毛有些困惑地弯了弯,“您不会介意吧?”

 

卯月新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那款型号老旧的手机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啊,是!是我的手机……抱歉,麻烦你了。”

 

“不,没关系的,能帮上您的忙就好了。”卯月新这才看清对方身上穿着一件标有市立图书馆LOGO的围裙,暖金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脸颊上,胸前的名牌简短地印着他的姓氏。

 

皋月。

 

 

 

02.

 

“那个……刚才的事谢谢你了,要是不打扰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就当作是谢礼了。”

 

天色一晃眼间已然黑透了,市立图书馆的供电同中央空调一样运转得并不顺畅,卯月新借着并不明亮的白炽灯光站在图书馆的工作台前,表情虽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和冷静,说话时却是难得紧张地打了顿。

 

倒是正坐在工作台后整理借阅记录的金发少年闻言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盯着对方半晌后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吃什么,杯面配草莓牛奶吗?”

 

这下卯月新的慌乱总算是能够实实切切表现在脸上了,他本以为用图书馆免费供应的热水泡杯面之类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图书馆餐厅里的东西都昂贵得对不起它们的价格,也就草莓牛奶还凑合着能喝。

 

“我看看……嗯,马上就能结束了,稍微等我一会可以吗?”大概是对方呆头呆脑还因为过于惊讶而愣住的表情太过有趣,金发少年忍不住掩嘴笑了笑,“就在图书馆的餐厅可以吗?”

 

“啊,是,嗯,可以。”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表示肯定的语气词,又在忽明忽暗的白炽灯下站了好一会才把【图书馆的餐厅】和【难吃得要死的咖喱饭】划上了等号。

 

嘛,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算了吧。

 

市立图书馆有通宵开放的空间,但有着大量藏书和杂志的借阅室则在晚上六点准时赶人关门,工作日进出图书馆的人流量本就较小,清场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一些。卯月新准确无误地在六点零五分等到了下班的少年,工作围裙被他整整齐齐地叠好抱在怀里,看上去并没有更多其他行装。

 

“走吧。”他一脸轻松地朝卯月新耸耸肩,“不会要狠心坑你一顿的,图书馆工作证在餐厅可以打折。”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社会青年难堪地抓了抓毛躁的头发,嘴上却还在不服输地较劲:“不用了,毕竟是我主动提出请你吃饭的。”——嗯,跟换一部手机比起来还是划算太多了,“那个,皋月君?”

 

“皋月葵。”少年眯起眼朝他笑笑,清亮的声线又仿佛让人置身于一潭泉水之中,“应该还是您年长一些,叫我葵就可以了。”

 

会来图书馆餐厅吃饭的人果然只有蹭着打折优惠的工作人员,皋月葵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主动坐下,简单浏览过菜单后迅速点了一份蔬菜沙拉,继而便开始偷笑着观察对面正愁眉苦脸的人。

 

“草莓牛奶好喝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也不是很讨厌甜品……但是那种东西怎么也不应该配着杯面一起吃吧?”

 

把薄薄的菜单本翻来覆去看了第四遍卯月新黑着脸抬起头,毫不留情地还嘴道:“那个才是,晚饭吃这么少会生病的,小朋友。”

 

被点名批评的皋月小朋友倒是没有一点要继续把这场口水战升级的意思,而是像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反复转着叉子:“这之前路过您桌子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空白的乐谱,您是作曲家吗?真厉害啊。”

 

最后还是只点了一杯草莓牛奶的卯月新砰的一声合上了菜单本,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不,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兴趣爱好而已。”

 

兴许对方只是真诚地想夸赞一下作曲家这一并不常见的职业,但对于工作瓶颈期的人而言再诚挚的赞美也会变成沾满蜜液的荆棘。卯月新强忍下翻腾的不悦和烦躁,低垂着眼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是大学生吧?为什么在这里打工。”

 

“十八岁,今年刚上大一。”工序简单的蔬菜沙拉先一步被端上了桌,皋月葵用叉子摆弄着满是千岛酱的小西红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其实也说不上是打工,只是学校组织的义工活动,没有报酬的。”

 

卯月新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一边心想着这果然是个连金钱的重要性都还没掌握到的小朋友,一边开始无比期盼着草莓牛奶的到来——唯独那甜腻黏稠的口感才能勉强压住他心里的烦躁。

 

“话说回来,卯月桑最近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小西红柿,皋月葵有些口齿不清地继续道,“作曲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啊。”

 

看来是躲不过这个话题了,卯月新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骨,假装满不在乎地搪塞道:“嗯,因为公司那边马上要推一个新人歌手出道,所以在作曲上提出了非常苛刻奇怪的要求。”

 

“诶?什么样的要求?”皋月葵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眼前一亮,转着叉子的频率也更快了些。

 

“说是曲子要有五月的感觉——那是什么?别开玩笑了吧。”对面的小朋友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的社会人却依旧在唉声叹气,“完全不理解什么意思啊,要是说要有某种颜色的话还能轻松一点……”

 

等待了许久的草莓牛奶终于伴着服务员的提醒应声落在了桌面上,卯月新毫不犹豫地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长舒一口气后才继续道:“呐,我说葵君,你对音乐和色彩的关系有什么看法吗?”

 

“音乐和……色彩吗?”对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是个挺有意思的话题吧?毕竟这两者都是美好的事物,碰撞在一起的话说不准会有奇妙的反应呢?”

 

卯月新没再继续接话,只是小口地吮吸着宝贵的草莓牛奶,因为刚才的对话那抹清透的蓝色还未完全从眼前消失,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希望色彩的变换再来得鲜活一些。不过绕了个大圈子回来,摆在他眼前的那首曲子却还完全没有头绪,距离最终定稿日期还剩下半个月,社会人苦恼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似有一层薄纱似的深灰色在视野里浮动。

 

糟糕,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种颜色……

 

“啊,下雨了。”沉默着吃完了整份沙拉的皋月葵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不过天气预报里今天的降水率不是挺低的吗?出门的时候就没有拿伞啊……”

 

“没关系,只是阵小雨,过一会就能停。”已经喝完草莓牛奶的卯月新开始一点点咬起吸管头来,他对于下雨天带来的一切声音都无比敏感,甚至能通过看见颜色的不同来判断这场雨的大小和持续时间,原因很简单,归根结底只有一个——

 

他讨厌下雨天。

 

湿漉漉的布鞋、晾不干的衣服、压抑潮湿的空气,还有那些怎么都抹不去的灰色粉末,一切的一切都成就了卯月新对下雨天的厌恶,于他而言下雨天像是上帝铸造的一个无形牢笼,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又无法挣脱。

 

“啊是真的!突然就停了……好厉害啊!”另一边的小朋友则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低气压,相当兴奋地趴在窗户玻璃上,“卯月桑你其实不是作曲家,是天气预报仪吧?”

 

“才不是那种奇怪的东西呢。”卯月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如果我告诉你说我能通过声音看见与之对应的颜色,你会相信吗?”

 

 

03.

 

“我看看……现在广播里正在说话的那个男声?”

 

“红色吧,挺抓人的声线,但是听久了会让人不太舒服。”

 

“诶,那刚刚路过那个正在打电话的女孩子?”

 

“青色系,还故意捏尖嗓子,估计在跟男朋友通话吧。”

 

“嗯……啊!裁判吹哨了!”过于饱满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皋月葵微微眯起眼,将不断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这个也能听出来吗?”

 

而一旁始终用只言片语回答的卯月新慵懒地躺在草地上,头也不抬地开口:“黄色。”

 

明明是发问方却百思不得其解的皋月葵歪头看了看他,不偏不倚正巧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前面几个我好像还能理解……这个是为什么?”

 

“那个球员假摔犯规了。”卯月新借着对方的影子微微动了动眼皮,在确认了叼着哨子的裁判确实举着一张黄牌后又心满意足地阖上了,“问完了吗?你也真是够执着的啊。”

 

显然捕捉到了话语中的一丝不耐烦,皋月葵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落下的阴影也随着主人的动作缓慢移动:“因为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看见各种各样的颜色,不过果然好厉害啊,不愧是作曲家呢。”

 

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而在休息日被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拖出门的卯月新此刻正后悔不已,倒也没空再继续纠正作曲家的称谓,只是又动动眼皮扯扯嘴角:“先不说这个,今天是晴天吧?为什么要带这么一把显眼的透明雨伞?”他眉头紧皱地盯着和自己同一个姿势躺倒在草地上的长柄雨伞。

 

“但是早上的天气预报里说,今天的降水准确率有百分之七十几哦?”

 

“……不,不是说天气预报的事情。”不知是因为沉迷作曲疏于交流还是脱离校园太久的缘故,跟不上对方脑回路的卯月新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上半身,揉着太阳穴说,“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讨厌下雨天。”

 

身旁的皋月葵却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嗯,说过——所以说,我想让卯月桑也了解一下下雨天的好处呢!”

 

“……哈?”好吧,他还是放弃跟上年轻人的思维回路吧。

 

卯月新没再追问下去,一边揉着僵硬酸痛的肩膀一边利索地起身,倒是开朗到让人有些意外的年轻人自己主动开了口:“卯月桑不好奇吗?下雨天会有什么好处啊——之类的?”

 

“不好奇。”卯月新果断笃定地回绝道,“已经足够了吧,因为你说想试试看声音和颜色到底会有什么关联我才答应你出门的……现在任务完成了,可以放我回去工作了吧,小朋友?”说话时还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玩味十足。

 

方才还炮语连珠般的皋月小朋友竟也乖乖安静了下来,水蓝色的眼睛盯着远处不知在一个人琢磨些什么。自以为总算丢掉一个莫名包袱的卯月新长舒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却又被猛然横亘在胸前的透明伞拦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

 

“不,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好像有人说因为我捡到了他的手机要请我吃饭来着?”长着一张天真脸的小朋友狡黠地朝他眨眨眼,偷笑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但是最后,好像是谁突然发现没带钱包来着……?”

 

卯月新正打算迈步的动作随之猛地一顿,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人生中至今为止运气最糟的一天是如何以让被请客的对象付钱的惨剧结束的。

 

不过好在他平日里虽然和人深入交往的机会并不多,却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得回过身无奈地摊开手:“好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转着透明伞的小朋友似乎笑意更深了,却又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对方鼻子尖前左右晃了晃:“不过,我可没有说是今天哦。”

 

“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卯月新忽然在六岁的年龄差面前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我的要求就是——在下雨天的时候请我吃一次晚饭,怎么样?”

 

 

04.

 

比起下雨天和那仿佛会蒙蔽一切的灰色来说,似乎还是意外执著的年轻大学生更缠人些。

 

眼看着死线一天天逼近,他却连一份初稿都还未完成,还需要整天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跟某个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金毛小子履行约定。卯月新无比烦躁地将一张刚写了个开头的五线谱揉作一团朝身旁随意一扔,伸手想在半开的抽屉里抽出新的一张,手指触碰到的却是硬邦邦的木板。

 

啊,想来也是,最近自己的确在大肆浪费纸张啊,真是罪过。

 

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卯月新回过身从茶几上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却在瞥见了水杯里已经被褐色液体浸湿了一大半的纸团后动作一滞,愣了半晌才心情复杂地搁下水杯,转而找出了被埋在各类CD中间的手机。

 

【今日气温13℃-24℃,晴,湿润度度55%,紫外线强度较弱,降水准确率45%。】

 

很好,虽然对数字啊百分比啊之类的东西都不怎么敏感,但既然数值不过半,总不会只是出门买个东西都要被某个小朋友打扰吧?

 

颓唐的社会人一边满屋子翻找一副一边如此安慰自己,并没有就此认识到真正的坏运气总会发生在人们预想不到的地方:就比如说他躲过了从天而降的花盆、躲过了在人行道上失控的自行车,却是万万没想到离家最近的一家超市居然一天前进入了装修停业状态。

 

卯月新眯起眼看着那张贴在卷帘门上的告知,正琢磨着自己是狠下心来再穿过两个街区去往那家大型购物中心,还是索性打道回府把自己钉在床上一觉睡到明天天亮,不慎和几个玩耍打闹着路过的孩子撞上,被某快餐店的杯装可乐洒了一身。

 

他难得地将不悦的神情悉数表现在脸上,按捺不住的怒气已经到了嘴边,下一秒却便因为铺天盖地而来的灰幕猛地一下愣在原地,几个孩子不知所措地捡起已经空空如也的纸杯,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慌张地逃开了。

 

啊,真讨厌,天气预报就不能稍微对得起一些全身心相信它的人们吗?

 

在被第一颗雨点不偏不倚砸中了鼻尖之后,面前的人行道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顷刻间便被填满成为更深一层的颜色,天边挟持着大量水分逼近的乌云则近乎和他视野中的深灰混作一团,将整个世界都藏在了抑郁的雨天之下。

 

本应该是令人厌恶无比的下雨天,卯月新却是莫名地冒出了另一个不着边的念头:

 

这是一周多以来第一次下雨,那个小子是不是该掐着点给他打电话了?

 

如此朦朦胧胧地想着,他拿出了那枚款式老旧不堪的手机,在没有任何来电或短信提醒的背景页面停留了好一会,竟是鬼使神差地点开通讯录拨通了通话时间最近的那串电话号码。嘟嘟的机械音让难以抹去的灰上多了一层冰冷的银色,卯月新强压着心底的烦躁皱起眉头,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机发烫的后壳。

 

他在恍惚间甚至觉得并不真正存在于视网膜上的那层颜色已然混沌成一团漆黑,正一点点腐蚀着周围的一切声响、甚至他大脑中那些能够巧妙将听觉和视觉相连的神经元。

 

所幸的是下一秒,便有澄澈的水蓝色利刃一般划破了黑色的幕布,将清净又明亮的色彩倾倒进他的世界。

 

“喂?卯月桑吗?突然打电话过来真是难得啊,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心情愉悦,话语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好不容易等到电话接通的卯月新则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地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来:“啊,因为下雨了来着。”

 

“是,确实如此,终于下雨了呢。”对方则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反倒是开心得竟直接笑出了声音。

 

本就已经很长时间未和人沟通,卯月新只觉得自己的舌头这会大概已经打成了一个蝴蝶结,身侧却猛然传来砰的一声,清脆无比似要打破这长久的沉默。卯月新愣愣地看着那把似曾相识的透明伞,以及伞下那双清澈宛转的浅色瞳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的说话声并不止来源于手机的听筒。

 

细雨中的皋月葵轻轻将透明伞转了一整圈,收起手机笑着朝他走出了一步:

 

“是,终于下雨了,所以我们走吧,卯月桑?”

 

 

05.

 

他的下雨天,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灰色的。

 

或许是创作瓶颈期太过紧张烦躁的了缘故,卯月新最近常常会梦到过去的事情,明知道那只是浅度睡眠阶段漂浮在记忆海洋上的薄薄一层梦境,却又忍不住要在堤岸上驻足,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那应当是十几年前一段灰蒙蒙的记忆,又兴许还要更加久远,孩子们的世界总拥有着无尽的斑斓和缤纷,对一切充满着纯洁无暇的向往期盼,即便这是个生来不喜闹热,独来独往的小小少年。

 

随着音乐在眼前欢快跳动的色彩不愿只被桎梏在精神世界中,因而在他笔下化作别具一格的涂鸦。年少的孩子乐在其中,甚至开始用这种独特的联觉进行记忆和想象,总喜欢在音乐课本里夹上一张色彩丰富的画纸,将自己五彩斑斓的世界搬进现实。

 

他的下雨天,起初也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一片清澈纯净的湛蓝,像是拥有着永恒的生命力和奇特的魔法,能让所有的乏味枯燥都在雨色中被洗刷一新。

 

在一个平凡而不经意的雨天,年幼的少年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副画纸夹进课本之中,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一如既往的浅蓝色的陪伴下走进音乐教室。而同样在这个平凡而不经意的雨天,他的画纸被严肃死板的音乐老师揉成一团,当作废纸一般径直从窗户被扔进了路边的小水洼之中。

 

被老师痛骂一顿并不重要、为同龄孩子所嘲笑他也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被丢掉的画纸可以重新绘制,无暇又五光十色的玻璃被打碎之后却再也不能复原。

 

啊啊,难道说能和声音连接在一起的色彩原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异类事物吗?

 

卯月新在一片灰暗之中皱了皱眉头,试图强行把自己同消沉的回忆中撕扯开来,这才隐隐意识到似乎有人在耳边重复叫着自己的名字:

 

“卯月桑?是不是稍微走快一点比较好呢?”举着透明伞的少年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水蓝色瞳孔似乎正在被密集的雨点激起一圈圈涟漪,“啊,难不成都这个时候突然说想要毁约?”

 

慢吞吞回过神来的卯月新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一开口却是略微有些冰冷的语气:“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你跟踪我?”

 

“噗——”皋月葵闻言先是愣了几秒钟,继而忍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音,“卯月桑,偶尔也会说点玩笑话嘛——那里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家超市,本来想出门买点东西的,你看,卯月桑也去过一次的吧?”

 

卯月新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一周多以前自己的确跟着这个小朋友到过一次他就读的大学,继而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嗯,我想想……因为是突然一下就下雨了,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呢。”

 

卯月新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透明伞,然而看着对方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的表情,还是强行把一连串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转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哦”。

 

身旁的皋月葵则是主动放慢了脚步,目光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颇有自信似地抬头开口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公园逛一圈吧?”

 

“……啊?”显然没料到这个展开的卯月新茫然地垂下眼,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而且他还穿着那件沾满可乐的衬衣——现在事态居然一口气升级到了他还得陪着看上去学业非常清闲的小朋友逛公园?

 

对方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逐渐乌云密布的表情,抬起空出的那只手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走吧?有一些东西想给卯月桑看看呢。”

 

那语气分明充满了试探,却始终让人难以拒绝,卯月新在眼前灰黑和水蓝的撕扯之中选择闭上了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06.

 

雨天里的公园静悄悄的,和铁门外繁华吵闹的街市宛如两个世界。

 

不过想来也是,来去匆匆的人们多在赶路或寻找避雨的地方,少有人像这样撑着一把小伞就足矣带着闲情逸致在公园的小道上漫步。

 

皋月葵带来的透明伞事实上并不大,再者个子更高的卯月新一直有意错开两个人的位置,使得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所浸湿,不过因为那半杯可乐的错本身就要回去洗衣服,这样一想倒也没了什么心理负担,索性任雨淋个痛快。

 

身侧的少年则像是真的在享受这场雨中漫步,正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细细观赏着周围的景色,脚步缓慢而不拖沓:“果然很漂亮啊……卯月桑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早就说过了吧,我讨厌下雨天。”卯月新有些不悦地垂下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自己和身侧人肩膀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这么执着?”

 

皋月葵闻言忽而停下了脚步,反倒有些好奇地侧过头眨了眨眼:“是啊,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非常喜欢下雨天,所以想让别人也看一看的缘故?”

 

“那样只是强人所难吧……”似乎是又一次为年轻人的逻辑感到不理解,卯月新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只听身旁的人轻声开口道:

 

“可是,我觉得卯月桑并不是真正讨厌下雨天啊。”他抬起头笑笑,不经意间竟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想大家都有这样的经历吧?因为某些不愉快的回忆而讨厌起和这件回忆有关的所有事情……我也有过哦。”

 

说到这里皋月葵忽而顿了一顿,清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身侧人,目光笃定:“但是那个时候,意外听到了卯月桑写的歌。”

 

卯月新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反问道:“你……听过我写的歌?”

 

“是,因为卯月桑写歌的时候总会在笔名后面加上一个草莓符号吧?所以在图书馆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

 

忽而有一股不知名的酸涩和美好混杂着翻涌上了心头,卯月新定了定神,重新低声开口道:“……那,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究竟是什么?”

 

面前的少年微微踮起脚尖,笑着抬起头凑近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浅浅一吻:“你不是全都已经看到了吗?”

 

暮春初夏的植物们已然披上一层深绿的衣装,而他们的身影被雨水冲洗到反光的石板路悉数映射,就连头顶的透明伞也由于几颗不愿早早落地的雨点而有了斑驳的痕迹,那阴影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人浅色的瞳孔之中。

 

而在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而被染上一层澄澈的水蓝。

 

“你究竟……”卯月新还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眼前的少年却带着笑意把伞柄往他手里一塞,自己一个闪身便跑进了雨里。

 

“要加油哦!卯月桑!”细雨中的少年一边跑远一边侧过身朝他招招手,本就有些削瘦的身影此刻更像是被雨点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我们还会见面的,等那个时候再把伞还给我吧!一定要记得还,等着你哦!”

 

 

07.

 

床头的闹钟开始喧闹着发出声响时,躺在床上的卯月新实际上已经清醒了好一会,他在枕头侧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新换的智能手机,眯起眼打开今天的天气预报:

 

【今日气温15℃-28℃,多云,湿润度41%,紫外线强度很弱,降水准确率为45%。】

 

单从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上来看大抵应当是个不错的天气,卯月新睡意朦胧地开始满屋子翻找衣服和背包,狭小的出租公寓前两天刚被他收拾过一通,虽说仍是一副再塞不下任何东西的架势,但好歹已经能顺利找到落脚的地方。

 

卯月新不到十分钟便完成了一整套流程,打着呵欠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在玄关处下意识地一顿——就在他即将要推开的那扇防盗门上,正斜靠着一把透明伞。

 

他看着窗外尚且柔和的阳光考虑了半晌,最后还是随手带走了那把透明伞。

 

今天是那位要凭借他的作品就此出道的歌手录制音源的日子,连笔名都要加上草莓符号的卯月新本没有乐于参加这些活动的心情,却不料对方歌手态度坚决一定要作者到场,以至于经纪人和签约公司对他进行电话轰炸好几天,最后卯月新出于对新手机的心疼和肉疼才勉强答应出席。

 

居然要求词曲作者一定到场,真是个奇怪的未来歌星。

 

去程的地铁上,卯月新始终都在琢磨这个奇怪的未来歌星,和他一路同行的上班族在看见他手中占地的透明伞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最终却在看见地铁口外不知何时已经阴沉起来的天空后,表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卯月新一边路过一边露出鄙夷的神情,砰的一声撑开伞晃晃悠悠地走进了绵绵细雨之中。

 

录音棚的地方不太好找,卯月新上上下下乘了五六次电梯最终到达的时候,录制似乎已经开始了。负责和他接洽的工作人员在一瞬间露出了奖金被拯救的表情,拉着对方的手臂不由分说就要往录音棚里带。

 

“等一下,我把伞留在外面。”

 

工作人员这才看见他身后一路大小不一的水滴们,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下雨天了啊,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AOI君提醒大家带伞,真是太好了啊——”

 

“AOI君?”卯月新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半晌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未来歌星的名字,于是一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边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录音棚。

 

录音棚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不少人,卯月新只能借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隐隐看见棚子最深处一架黑色的麦克风。兴许是杂七杂八的说话声让人太过头疼,卯月新只觉得眼前开始有令人不悦的黑色晕染开来。想着自己倒也不是什么非常重量级的人物,索性拿起了一副挂在墙壁上的耳机后便直接躲在了门边。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一段再来一遍。”坐在控制台前的男人说着推动按钮将音响里的伴奏重新播放。在写出谱子后已经反反复复听过无数次的卯月新则并不配合着阖上了眼,似乎还未从困意之中完全挣脱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便又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耳机里就在此刻传来了歌声,那声音轻巧却又不失稳重、温柔礼貌却又刻意放得低沉,宛若一潭清澈平静的泉水,卯月新只觉得眼前尚未散去的黑暗中有一圈圈水色的涟漪正在漾开,而曾经在他的视野里滞留过的一切颜色都显得相形见绌。

 

他下意识地猛然起身,循着声音望向几米开外的玻璃墙,正对上麦克风后少年泉水般的瞳孔。

 

被他倚靠在门口的透明伞上仍有汇集成流的雨水迫于地心引力的缘故悄然滑落,在地板上留下一点一滴圆润的水渍,宛若钢琴的琴键落下、吉他的和弦奏响。

 

世间的一切韵律,皆与君一齐有其色彩。

 

 

 

 

 

-END-

非常不要脸地用定时凑了个完美时间【ni】

天气预报又名天气乱报【】这是我高中地理老师说的,里面的天气状况不是我瞎编的,是我写文的当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然后直接写进去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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